緊縛類電影
1. 緊縛的愛情
當歲月如流水般,從指尖劃過,微涼凳握畝的風,搖曳著枝頭待謝的梅花。
斷腸人。
輕聲啜泣,在這孤零零的墓碑前,對著那一小方格,凝固的容顏。
白色的玫瑰,飽含露珠,清靈俊秀,如天使的眼淚般晶瑩剔透。一縷幽香飄升,又環繞不散。
「你咋這么傻哩?」程遠清擺上洛嫣生前喜歡的紅酒。緩緩斟上兩杯,端起一杯,一飲而盡。修長的手指摸索著照片上的臉頰,忽然想起一個笑話。
那是葛優在《非誠勿擾》中車曉的一個橋段,從前不知道他在哪裡,現在知道了,什麼時候去,什麼時候在。
洛嫣的遺書中有這樣一句話:如果我不能把棗森你綁縛在身邊,那就讓我做鬼也不放過你!
她實現了自己的諾言。在洛嫣去世的這267天中,程遠清每天都在承受著煎熬。洛嫣的嬉笑怒罵像電影一樣不停地混剪循環播放,「做鬼也不會放過你」這句魔咒成了無形的桎梏,牢牢地鉗住程遠清的思緒。
今天,天空濛著霧氣,晨曦也曖昧不明。荒野中這片新開發的墓地,疏疏落落地躺著為數不多的住戶,還有幾間立了碑,但人還活得很好。
程遠清和洛嫣是離異夫妻。認識一年,結婚三年,離異糾纏一年,洛嫣再婚兩年。因為程遠清也要再婚而服毒自盡。這一年洛嫣35歲,沒有孩子。
洛嫣再婚的對象是大學教授研究生導師力學博士武洪升。武洪升那年45歲,離異,有一個女兒武雯雯。洛嫣准備嫁到武家時,武雯雯也在談婚論嫁。
武雯雯愛上一個警察,她從小就喜歡穿制服的人,喜歡福爾摩斯,喜歡柯南,喜歡板正帥氣有擔當。武雯雯接受不了爸爸再婚。原因很簡單,她要爸媽復婚,而不是各自另結新歡。
武雯雯見到洛嫣的那一刻,竟然為這個女人傾倒。他們三人的年齡很好21、33、45,他們都屬羊。一個家庭中屬羊是一個不吉利的屬相,但三羊開泰,卻是大吉。
武雯雯感受到洛嫣的感情如水般柔潤,溫和。帶著怒氣而來的見面,成了一見如故地互相關懷。
洛嫣開懷地笑,更像記憶中的媽媽文妤。武雯雯小時候媽媽總是笑,拉著她一起快跑,一起轉圈。但爸爸從不參與,只是思考自己的論文,研究他的力學模型。
忽然有一天媽媽就不笑了,開始發脾氣,摔東西。每天都說:這日子沒法過了。但到底為什麼沒法過了?武雯雯不知道,她太小,還不懂得慾望和愛情,她的體驗只有害怕,心裡只想著逃離。
初中為躲避家庭的嘈雜,武雯雯開始住校。在學校她愛上了一個女生。因為對方溫柔成熟快樂,如年輕時的母親一般。那時武洪升已經和妻子分居。
武洪升還在醉心於學術論文的時候,文妤已經熱戀上一個有婦之夫。他倆頻頻地見面,談論著共同感興趣的話題——另一半的背叛。
他們通過跟蹤,定位,偷拍等各種手段,收集了很多關於武洪升出軌的證據。武洪升和女研究員一起吃飯。武洪升和女副院長一起喝咖啡。甚至武洪升和女學生一起孤男寡女共處一室,雖然是階梯教室,但只有他們兩個人。
他們拍了很多照片,照片中的女主年齡不同,職業不同,但都有一個共同點,她們看武洪升的眼神,暴露了她們內心的想法。
他們沒有拍到武洪升滾床單的場景,但是拍到了武洪升和女學生肩並肩進了電影院。那天文妤郁悶地喝多了,迷迷糊糊半推半就地和合作夥伴滾床單。
文妤內心很亂。回到家激發了一場戰爭,並毅然決然地開始分居生活。家庭戰爭終於平息,武洪升彷彿回到單身生活。孩子放假的日子,文妤仍像母親一樣回到家裡,做飯買日用品,送行後即離開。
那兩年武洪升的論文大獲全勝,成為業界翹楚,開始全國各地講學,年輕有為——成了他的標簽。
官宣離婚是在武雯雯高考慶功宴後的第三天,那時武雯雯還在研究著一家人出國旅行的事。皮差父母已經離婚半年的消息,讓她差點沒被最愛吃的蒜香雞翅噎死,那天的蒜香雞翅超好吃。從此她看到蒜香味的菜品就反胃。
武雯雯想要用這個沒作業的假期,好好弄清楚父母到底出了什麼狀況,找到的都是和文妤如出一轍的捉風捕影。關鍵是她聽信了媽媽的話,把方向搞偏了。多年後結婚生子的她,才懂得不是爸爸要離婚,而是媽媽早已經不愛。
媽媽的不愛,不止於對父親,對自己這個女兒也已經完全失去興趣,愛屋及烏,恨烏也及烏。這一點是武雯雯見到洛嫣時才明白的道理。
洛嫣是武洪升的學生,現在是他的助理研究員。也正是當年被拍到肩並肩進入電影院的女主角。只是當時洛嫣和武洪升還根本不算認識。不過是湊巧同時買的票,同時入場而已。
入場時洛嫣認出來是自己的老師,開始聊一些話題,武洪升還有點不耐煩,畢竟看電影只是自己的一個愛好,兼解壓工具。
洛嫣從此開始留意這個有點邋遢的導師。那時的程遠清還是一個市直單位的黨委宣傳幹事。等程遠清准備考進市委宣傳部的時候,兩個人的婚姻已經徹底走到了盡頭。
程思遠又倒了一杯酒,一飲而盡,直到流連在洛嫣墓前的這些日子,他也不明白,怎麼就結婚?怎麼就離婚?怎麼活生生的一個人就沒了?
風還在輕輕地吹著,程思遠的淚水已經風干成一道傷痕,烙印在臉頰。最不堪的時刻,武雯雯拿著一束康乃馨走來。
陪著武雯雯的是他第二任未婚夫。上一任也談婚論嫁,因為父親二婚搞黃了。她可不想跟父親一年結婚,更不想跟小媽一起坐月子。所以那個猴急的小法醫,被直接淘汰了。
這次武雯雯帶來的依然是一個警察。他穿著板正的黑色特警服,像是剛剛參加完授勛儀式。一手挽著女友,一手標准地拿著帽子。
雯雯,你要原諒她?
原諒她?你怎麼不考慮我是不是原諒你?你陰魂不散的糾纏我家這么多年,你還假惺惺地在這里祭奠亡魂,我們家怎麼得罪你了。
不是我,是你媽媽……
你就是這樣沒有擔當,你還算個男人嗎?怪不得小媽恨你,我媽也恨你,你不配被愛,你只配被唾棄!
武雯雯把手裡的鮮花擺在墓前,鞠了一躬,臨走摔下一句,
如果你心裡還有愛,就去追隨你長眠地下的前妻,你所謂的愛人。如果你是個行屍走肉,就滾回你的名利場,別再打擾亡魂的清凈。
說完武雯雯抹了抹眼角,挽起自己的柯南道爾離開。他們步調一致,腳步咚咚有力,就像閱兵式。
被罵了一通。程思遠反倒沒那麼憂愁了。他蓋好瓶塞,整齊地擺在墓碑前,緩緩起身,又看著那一方凝固的容顏。
那目光空靈,透著一股邪魅。她似乎根本沒看向程思遠,程思遠感覺那目光超越了自己,他下意識地回頭,一群人不知何時出現,嚇得他一身冷汗。
那是一隊送葬的親屬,無聲無息,只有咔咔地掘墓聲,像靈魂時鍾一樣刺耳。
不合時宜的手機鈴聲響起,屏幕顯示:文妤(偵探)。
你在哪裡?快一年了,你一直躲著我,換了四個手機號,吃干抹凈你就想不認賬是不是?我聽見雯雯說看到你了。我不會放過你的,你不想我去市政府門口舉牌,你就乖乖地自己來找我說清楚!……
程思遠頹廢的盯著屏幕,一個字也沒有說,他覺得這是宿命。
程思遠不知道的是,每次他失蹤都是武雯雯給文妤報的信,武雯雯有得是辦法定位程思遠。就在此時,就在墓院大門的停車場,武雯雯一分鍾前才掛斷媽媽的電話。